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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年舊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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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年舊事

野仔不知道沈肄南和鐘婭歆那邊的情況,他老老實實候在海灘邊,坎泰過來時只看到他一個人。

“南爺呢?”

“大嫂開著摩托艇帶南爺出海了。”

一個是大哥的女人,一個是謝家二把手,怎麽看都不是該牽扯到一塊的人。

坎泰知道的內幕不如野仔多,但沒有多問,閉嘴和他一起等人回來。

落日的最後一點橘紅餘暉被夜幕取代,遠處的瞭望燈塔打開,照著這方幽藍的海面。

鐘婭歆又試了幾次,盡管耳邊是耐心且溫和的指導,沒有半絲生氣的腔調,但她就是頻頻出錯,甚至越到後面越手忙腳亂。

她把這歸咎於身後多了一個人。

海風溫柔地吹拂,鹹濕的氣味若隱若現,更多是沈肄南身上自帶的氣息,幹凈,清冽,當然,還有落在腰間的那只手臂,不是暧昧的圈擁,是虛掩的紳士手。

她覺得腰部那一圈發熱的燙,一而再再而三擾亂心神。

果然,男人就是礙事,害她怎麽也學不會。

寶珍心底淚流滿面。

“在想什麽?”

耳邊是男人溫和的嗓音。

摩托艇疾馳在海面上,兩側是劃開的白色浪紋,聲音有些大,鐘婭歆聽不太真切。

她啊了聲,朝背後的沈肄南伸耳朵,拔高聲音問:“你說什麽?”

沈肄南垂眸瞟了眼蜿蜒在他唇邊的細長發絲,“沒事了。”

“噢。”她又說:“沈生,玩完這局我們就——”

碰到轉彎,鐘婭歆沒壓住,又把人帶水裏了。

二十分鐘後,坎泰看到一輛摩托艇停在岸邊,從上面下來一男一女,皆是渾身濕透還在滴水。

他一怔,玩摩托艇會這樣?

野仔趕緊把手杖遞上。

鐘婭歆擦著濕漉漉的頭發,見野仔和坎泰都沒有多問,稍稍松了口氣,她笨,學幾十遍還是不會的事絕不能讓更多人知道。

八點半,兩人就近用了頓晚餐。

寶珍早上吃得少,中午沒怎麽吃,到晚上突然胃口大開,吃了兩份牛排一份意大利面一份法式龍蝦濃湯外帶兩塊奶酪舒芙蕾,最後以水果沙拉結束。

“吃飽了?”

“嗯嗯!”她意猶未盡地點評:“這家好吃。”

“那我們以後常來。”

“好啊!”

鐘婭歆沒什麽心眼子,滿口答應?

沈肄南輕輕笑了,問她接下來什麽打算?寶珍靠著椅子,摸了摸吃撐的肚子,玩是不能玩了,否則胃疼。

“走一走,消食?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你的腳可以嗎?”

“陪你走一段還是沒問題的。”

漆黑的蒼穹下掛著漫天繁星,海邊吹來徐徐涼風,層層推進的白色浪花裹挾著金色沙灘,勾勒出一幅靜謐唯美的畫面。

鐘婭歆淌著海水,苦皺一張臉,輕輕揉著肚子,“今晚吃太多了。”

“還難受?要不要吃點消食片?”

身後的野仔識趣,讓坎泰跟著,他轉身去藥店。

寶珍對後面毫不知情,“不用這麽麻煩,多走走就好了。”

“以後三餐按時吃。”沈肄南看著身邊瘦小的姑娘,“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好,知道嗎?”

鐘婭歆看了他幾秒,既沒點頭,又沒說話。

沈肄南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我感覺你好像我的阿婆阿爺。”她笑道:“他們以前也常常這樣說。”

這是拿他當長輩了。

男人沈默片刻,因這一句話,遙遠的記憶襲來,一段久到泛黃的影像在腦海浮現。

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。



十年前,夜晚,東珠市的埠水灣碼頭。

這一帶是漁民的根據地,整排的漁船又老又破,鱗次櫛比,歷時三天出海捕魚,終於在今日下午三點歸來,一靠岸,每家每戶坐在船艙裏分裝魚類,一箱箱送到岸上賣給散戶或餐館老板。

一直到晚上九點,人才漸漸少下來。

阿婆阿爺在岸上跟春仔餐館的老板拉扯小本買賣賺不了幾個錢,實在不能再壓價,年僅十歲的寶珍坐在一艘船裏,借著昏黃的油燈,埋頭清理剩下品質不太好的魚蝦。

“——咚”

船頭冒出一聲悶響,寶珍下意識擡頭,以為是阿婆阿爺回來了,起身,笑嘻嘻喊了句,眼前黑黝黝的布簾掀開,一股血腥味混雜在魚腥裏,氣味更難聞。

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、渾身骯臟的陌生男子闖進來。

寶珍嚇了一跳,正要大叫,男人踉蹌沖過來,手臂勒住她脆弱的脖子,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口鼻,挾持住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女孩。

“別出聲,聽見沒!”

寶珍聞到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,嚇得臉色發白,哆哆嗦嗦應了聲,耳邊是男人壓抑地、難耐的痛苦喘息,外面隱隱有急促的腳步聲,隔壁漁船傳來動靜。

“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受傷的男人過來?”

“啊?沒有啊。”

身後的男子壓低聲音附在寶珍耳邊,“我會躲起來,而你不許告訴其他人,否則,我殺了你!”

寶珍已經嚇得六神無主,眼淚橫流,忙不疊點頭。

男人松手,環顧一周,最後掀開船尾的布簾,寶珍聽見‘咚’地一聲落水,下一秒,船頭的布簾被人大力掀開,三個人高馬大、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壯漢走進來。

“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受傷的男人過來?!”

幾人虎視眈眈盯著寶珍,她驚魂未定,彼時扶著船壁,視線從他們身上劃過,咽了咽唾沫,“沒有。”

聲音顫顫巍巍,一看就不對勁。

壯漢們沒有被忽悠,大步往裏走,四處搜羅。

“這條船裏為什麽會有這麽重的血腥味?!”

“……是,是魚腥味。有些魚在捕撈的過程中會出現不同層度的損壞。”

寶珍指了指其中一個籃筐,裏面裝滿魚身血紅的廢棄魚。

其中一人掃了眼,還是沒信,他們搜完船艙,一把掀開船尾的布簾,寶珍心頭咯噔,跟了上去,還未走近,她聽到砰砰砰的槍聲。

那些來頭不小的人竟站在船尾,拔出別在腰後的槍支,呈半包圍式對著水底開槍,槍聲駭人,驚得周圍漁船裏的人躲起來偷看,在看到冒著熱煙的手槍後,嚇得立馬鉆回去,生怕知道些什麽就被滅口。

寶珍忐忑地躲在布簾背後,過了兩分鐘,他們沒看到任何動靜,這才罷手,別好槍大步離開。

她先跑到船頭,悄悄掀開布簾,偷看那些逐漸走遠的人,然後折回來,站在細尖的船尾,打量黝黑的水底,沒有吐水泡的咕嚕聲,只有一點點彌漫出來的血漬,像一滴熱油融入水中,又在表面淺淺浮了一層。

寶珍喉嚨發哽,顫抖著細聲細氣問:“……你,你還在嗎?”

輕輕的嘩啦聲,一只冷白且布有青筋的手臂從水底冒出來,攥住她纖細的腳踝,海水混著鮮血,似調過後的顏料。

在她的腳上流下蜿蜒的痕跡。

寶珍背脊發麻,一股涼意從腳底躥起,她垂眸,顫巍巍地看過去,正巧對上水中男人的視線。

她做過最大膽的事,就是瞞著阿婆阿爺把一個危險的人帶回家,藏進自己狹小的房間。

夜裏,他靠坐在手工坐的小木凳上,長腿無處安撫,手掌死死摁住流血不止的腹部,臉色白得嚇人,眼神冷冰冰地盯著貼墻站立的女孩。

“我會在你這裏躲一陣,過段時間自然會離開,你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。”

冷漠的、不留情面的威脅。

寶珍連連點頭,只要他不傷害她的家人就行。

“酒精、打火機,紗布,有嗎?”

“……有。”

她像個鵪鶉,貼著墻往旁邊挪了兩步,飛快打開門,跑到客廳翻出東西,又悄悄跑回屋子,把門擰死。

寶珍遞給他,男人接過放在旁邊的小桌上,一把拽下身上的衣服,嚇得小女孩非禮勿視立馬轉過去面對墻壁。

他沒有搭理,先用酒精給腹部的槍傷消毒,再摸出隨身帶的小刀架在打火機上反覆殺菌,然後對著傷口剜下。

靜謐的室內,寶珍聽到刀割血肉的聲音,令人頭皮發麻,她死死咬著唇,架不住心裏實在好奇,悄悄轉身偷偷望過去。

臉上臟兮兮的男人抿直唇,一雙眼睛麻木無光,像是早就習以為常,他面無表情地挖出子彈,血肉模糊,鮮血簌簌。

寶珍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,心想,他不疼嗎?

子彈掉在地上,血淋淋的一顆,男人用酒精消毒,做了簡單處理,最後用紗布纏上。處理完身上的傷,他就保持這樣的姿勢,靠坐在那休息,再也沒對寶珍多說一句廢話。

她的小房間,除開藏了一個不怎麽說話的人,並沒有別的區別,他整日就像一座雕塑一樣,不吃不喝,臟兮兮讓人無法窺視真容。

神神秘秘的。

寶珍也沒有管他,她巴不得這個很危險的人趕緊離開。幸好,她現在十歲了,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,阿婆阿爺也註重她的隱私,平時不會貿然進來,因而沒有發現他。

她掰著日子數,盼著人離開,但是數來數去,時間就是過得好慢,而在這期間,寶珍背著阿婆阿爺悄悄接了一個小活。

——賣花抽取傭金。

東珠有一戶玫瑰大亨,栽了四個山頭的玫瑰,品質上乘的空運到海外銷售給富貴人家,遺留的再分類給花店、食品廠、香水廠,最後剩下的招些臨時工人,讓他們拿去賣,賣出的錢三七分。

寶珍占三分,她要攢點錢拿去交讀書夏令營的費用。

兩人相處的時間又大幅度縮水。

這晚,寶珍背著細長的花背簍回家,阿婆阿爺知道她在賣花後,心疼她小小年紀格外懂事,連回家吃飯都顧不上,怕她身體吃不消,直說要拿錢給她去參加讀書夏令營。

寶珍拒絕了,堅信自己可以攢出足夠的錢。

她趁阿婆阿爺沒註意,鉆回房間,鎖了門,看到男人還是老樣子,寶珍把背簍裏僅剩的幾支殘花插在撿來的瓶子裏,滿心歡喜放在小桌上。

灰敗普通的小屋裏,有了明艷的色彩。

寶珍趴在小桌邊望著玫瑰,自顧自笑了,然後她的視線落在旁邊休息的男人身上。

他還是初見時那副臟兮兮的樣子,看不清長相,但輪廓線條很立體,寶珍想,這人肯定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長相。

“……盯著我幹什麽?”

這幾天他不說話,寶珍有時候都以為他是木頭,如今乍然開口,才驚覺他的聲音有些不對勁。

“你……不舒服嗎?”

“還行。”

門外響起敲門聲,隔著一扇門,阿爺和藹的聲音響起:“寶珍,你還沒吃晚飯呢,快出來把飯吃了。”

“好!”

她應了聲,起身過去,男人半闔眼皮輕飄飄掠了眼,小女孩記得他說過的話,只開了一條縫,接過飯菜,甜甜地說了句謝謝阿爺。

寶珍蹲趴在小桌邊,捧著碗,正要大快朵頤,餘光瞥見男人,他閉著眼,抿著唇,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。

她後知後覺對方好幾天都沒吃飯了,把碗筷推到男人面前,小聲道:“要不你吃點吧?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你不餓嗎?”

他不說話,在保存體力。

“吃吧,裏面沒下藥。”寶珍想,如果他快點養好,是不是就能快點離開?

於是,她把碗筷拖回來,細細的劃拉聲響起,寶珍客氣又笨拙地說:“……這,這位哥哥,你能不能睜開眼看看我?”

男人掀開眼皮淡淡地望著她。

寶珍笑了笑,筷子反過來,當著他的面嘗了點飯菜,其餘的放著沒碰,用行動告訴他這碗飯菜很安全,可以食用。

她把碗筷再次推回去,“吃一點吧?”

男人盯著她看了幾秒,視線下移,沒動,寶珍看著他,也不說話,空氣裏彌漫著寂靜的氛圍,就在飯菜快冷掉,她以為對方真不吃、已經伸手端回來扒拉時,他輕飄飄說了句。

“不是給我的嗎?”

寶珍嘴裏包著一口飯菜,咽也不是,吐也不是,盯了男人幾秒,最後又把碗筷推回去。

她看著對方端起那碗簡陋的飯菜大口吃掉,沒有狼吞虎咽,但速度就是很快,瞧著也還算斯文,寶珍盯著他吃,自己也咀嚼嘴裏的,最後咽下。

“還有嗎?”

男人吃完一碗,看向她。

寶珍點點頭,接過,溜去廚房盛飯添菜,阿婆阿爺給她留了不少,她端著滿當當的一碗回來,遞過去,看他一聲不響地快速吃飯。

反覆又添了兩次,鍋裏留的飯菜都吃完了,男人還沒吃飽。

寶珍驚了,蹲趴在小木桌邊,小手攥緊,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:“……你,你好能吃啊。”

男人默了瞬,不語,閉眼裝死。

寶珍抱著空碗筷,仰頭盯著他清瘦的下頷看了幾秒,出去收拾廚房了。

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驚現恐怖飯量,把七叔娟嬸嚇得不輕,寶珍擔心阿婆阿爺知道房間裏那個男人的存在後,他們一家三口會被滅口,反正她天馬行空的腦袋瓜裏只記住一件事:隱瞞男人的行蹤,等他傷好了,他就會走。

這些都是他答應過她的。

大人不會騙小孩子。

最後,寶珍以最近賣花運動量過大、再加上自己長身體為由,勉強把這件事扛下,但阿婆阿爺還是語重心長對她說了句。

“寶珍,好孩子,咱家雖然不富裕,但一點點應急的錢還是有,不要把自己累到了,再怎麽賣花,三餐還是要按時吃,暴飲暴食對自己身體不好,知道嗎?”

“嗯嗯,知道啦!”

寶珍打消阿婆阿爺的疑慮,悄悄溜進自己的小屋,開門關門的速度很快,她背貼著生銹冰冷的門板,意外對上坐在板凳上、靠著墻睜眼看她的男人。

他的眼神古井無波,沒有絲毫漣漪,哪怕他都聽到了。

寶珍哪知道這麽多,小聲道:“放心,阿婆阿爺不會發現你的,以後有我一口飯就有你一口吃的,希望你快快把傷養好。”

“不怕我出爾反爾?”

“唔?!”寶珍瞪圓眼睛,似乎信了他的話,喜怒寫在臉上,“你答應過我的!”

男人沒有說話,閉眼休息。

她白日念完書、做完功課就抓緊時間賣花,穿著普通的小女孩瘦瘦小小一只,水藍的盤扣學生裝、黑色及踝長裙,紮著兩根麻花辮,背了細長的背簍,載著鮮艷的玫瑰穿過東珠市的大街小巷。

寶珍每天歸家的時間不定,賣得快就早,賣得慢就晚,她什麽時候吃飯,男人就什麽時候吃,當然,不規律的飲食習慣還是惹得阿婆阿爺天天在她耳根子邊絮叨。

這天,寶珍很晚才回來,把七叔娟嬸嚇壞了,老兩口拉著小丫頭在堂屋苦口婆心,屋子小,隔音效果一般,男人坐在寶珍的房間默默聽完外邊的聲音,直到阿婆阿爺去休息,寶珍才悄悄咪咪端著留的飯菜進屋。

“哥哥,吃飯了。”

男人吃著飯,小女孩背對他,在整理背簍裏殘破的玫瑰,她的動作過於小心,精心呵護著每一枝,確保花瓣不會再掉,這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。

“還差多少?”

“嗯?”

寶珍捧著玫瑰轉身,仰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男人,他長得很高,低眸看她時,眼神無波無痕,卻比最初時少了尖銳的戾氣和森然的壓迫感。

小小的屋子裏,頂上懸著一顆燈泡,橘黃偏暗的光灑下,大部分落在男人身上,一大一小,無聲地望著彼此。

“還差多少?”

“什麽?”

“錢。”

寶珍掰著手指數了數,最後豎起一根手指,“一塊錢。”

讀書夏令營很貴,她是真的想去,但不想再給阿婆阿爺增加負擔。

男人與她錯身,坐下,靠著墻壁闔眼休息。

寶珍不明白他剛剛為什麽要問那些,也沒多想,小心翼翼把玫瑰放進瓶子,鮮艷的花盛開在男人的左手邊,還挺好看,小女孩盯著笑了笑,目光落到他身上,也不知道怎麽想的,輕輕把玫瑰推過去,離得更近了。

“送給你。”

是細微的聲音。

美好的東西,總會令人心情舒暢,她希望他也是,這樣以後他走的時候也不會為難她和阿婆阿爺。

寶珍沒有那些彎彎繞繞,開開心心爬上床,蓋著薄薄的被子,迎著夏日夜晚時不時吹來的一點點涼風入睡。

窗外皎潔的月光探入室內,在空中折出一道斜斜的光柱,隱隱可窺細細的浮塵,月色照在盛開的紅玫瑰上,根莖吸飽了水,花瓣嬌艷鮮活。

男人靠著墻面,一雙平靜深邃的眸子盯著手邊的玫瑰。

半晌,他伸手,修長的指尖輕輕碰了碰。

寶珍一夜好眠,醒來時,驚喜地發現自己手臂上沒有被蚊蟲咬紅的疙瘩。

夏季多蚊蟲,尤其是他們住的舊唐樓,蟲子可多了。

她夜裏總是睡不安穩。

寶珍伸了個懶腰,扭頭,發現身邊的凳子空空如也,那個她被迫帶回來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,她嚇了一跳,連忙找完整個屋子,阿婆阿爺一臉疑惑,連忙問她怎麽了。

她沒敢說,但可以確認。

他終於走了。

寶珍如釋重負,回到自己的屋子,看到小木桌上,玫瑰底下放著幾張大額鈔票和一些零散的錢幣。

金黃的陽光穿進來,玫瑰灼灼生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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